他们道：“大过年的你们回京作甚。”

薛蟠耸肩：“他俩回宁国府哎，贾敬不是还没死么。我有几件事要亲自处置。”

“着急想弄人家留在京城的文物？”

“额，那个早都安排好了。”薛蟠道，“留了老实孩子看家对吧。”他随手打开背上的行囊，从里头取出一本小册子。

司徒暄接过来一瞧，《遗产继承法暂拟》，还盖着个蓝色的印章“内部版”。

“以法律形式规定每位孩子都有同等的继承权，但公民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立遗嘱。”薛蟠朝张子非两口子努了下嘴，简单道，“他俩的手下会安排。孤零零留守京城、没有奴婢可使唤的旁支庶出爷们……你若好奇，可以择一户跟踪打探。”

司徒暄哼道：“我不好奇。”

贾瑶笑道：“不好奇便罢了。我们走了。”拉上老婆便走。张子非此时才朝他淡淡点了个头。

司徒暄岂能不好奇？他才刚送兴王上火车，这家留了个小六爷守宅子，回去立马儿派人盯上。

兴王府小六爷正是旁支庶出。只负责看宅子，库房钥匙不在他手、也没有单子。前阵子他新交了个朋友，在议政会当差，常有新鲜消息念来。司徒暄的人赶到时，可巧那朋友来见小六爷，说朝廷年后又要有大动作。乃送上盖“内部版”印章的《继承法》。

朋友喜气洋洋告诉他：“嫁出去的女儿、女儿的孩子也都有份。六爷你也是。你爹和世子一样、你和你嫡出的大哥一样、你和世孙一样。”

小六爷最是老实本分，大惊：“万万不可。”

“有什么不可的。”朋友道，“律法既改，这个才是天经地义。你祖父都到东瀛去了，不知情。他偌大的年纪，海船上又颠簸。重新到了可以使唤奴才之地，压根想不起回来走走。早晚他老人家寿终正寝，因没立遗嘱，朝廷就默认依照新继承法行事。世子一点法子都没有。”

“不可。”小六爷正色道，“祖宗之法不可废。家业原本就该是世子的。”

朋友摊手：“难不成你的叔伯们多分了、还肯还回来？”

小六爷当即喊人铺纸研墨，给东瀛写信。

看他洋洋洒洒一大篇子，朋友长叹道：“我知道你的性子。只是……你父亲必恼怒，不知可会迁怒你母亲。你兄弟才十三吧。还是想法子接回京的好。”

小六爷愣了。他母亲和幼弟显见是被家里当人质带走的。

“不知道你们家世子有没有良心，多送你些银钱。”朋友思忖道，“也好雇人将他俩救回来。六爷，王府是什么样儿我听说过。好端端的人，悄无声息就死了。你这封信得罪的不止是你爹。”

小六爷捏着信迟疑良久，不知该不该寄出去。

那朋友告辞，偷窥的也便撤回。听罢经过，司徒暄便往东边过去。

薛蟠今儿就住平安府，这会子正在玻璃花房辅导平安功课。舅甥俩埋头案上，同时举手摇了摇。

薛蟠道：“平安你自己努力吧。你爹忽然眉清目秀，我先陪他说话。”

平安道：“分明是你想不出来。”

“不要拆穿！”薛蟠抱怨道，“小学生作业都这么变态！”忙拉了司徒暄溜去花架子另一头茶几旁坐下。

司徒暄有些好笑。乃说了他手下所见。“想来兴王立的遗嘱里头，不会有小六几分好处。”

薛蟠点头：“于他而言，家当悉数给世子才天经地义。像小六爷这种身份的侄儿，世子心里和奴才一般无二——他祖母、母亲皆位份极低的姬妾。奴才替主子做事也是天经地义。小六爷很快会收到母亲兄弟受欺负的书信。张子非手下稍加撺掇，他能忍得住不雇人劈开库房门锁么？第一次他会觉得，只取两件、雇人救回母亲兄弟即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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